娛樂帝國迪士尼的串流平台Disney+即將上線,其可能包含的影視內容除了大家熟悉的動畫和真人電影之外,許多二十歲上下的觀眾最感興趣的是,迪士尼頻道在2006年到2011、12年間,以<歌舞青春>為開端,大量自製播出瞄準中小學觀眾的電視電影和影集是否也有在串流平台上重映的可能?
迪士尼頻道的自製影集種類繁多,多半由公司自己發掘的少年童星主演並演唱主題曲,以攝影棚內固定的幾個場景和貫穿全劇的罐頭笑聲搬演各類情境,揉合戀愛喜劇和搞笑、親情友情等元素,時不時再來個各影集互相客串,最後做到一個程度也有推出電影版的可能。最具代表性的也許是捧紅麥莉希拉的<孟漢娜>,極為長壽從小學演到高中的<小查與寇弟的頂級生活>系列,但在我心中永遠的經典絕對是2009年開播,僅製播二季便戛然停止的<加油!桑妮>。
原名<Sonny With a Chance>,主角桑妮由迪士尼當時力捧、因<搖滾夏令營>在該頻道初試啼聲的黛咪洛瓦托飾演,以她離開家鄉到LA加入搞笑短劇節目<So Random>為開端,有笑有淚,但更多是笑的諸多故事就此誕生。
在網路爆紅後加入電視節目劇組,桑妮固然是充滿期待,在第一次遇到同一個電視台的另一個知名節目<Mackenzie Falls>的男主角時也是興奮無已,未料這位名字很長很威的Chad Dylan Cooper其實是個只有帥氣長相的自戀狂,他所主演的貴族學校青少年肥皂劇跟自己所待的搞笑節目更是多年競爭的世仇。
Sonny: Well, at least my show brings joy to our viewers.
Chad: At least my show has viewers.
不打不相識,桑妮起初還天真的想讓兩個劇組盡釋前嫌,最後當然是不了了之。觀賞迪士尼電視影集時最大的樂趣莫過於看他們如何在四五個固定的攝影棚場景裡變換花樣講述可以分開輕鬆觀看、也可以串聯起角色進程的大小事件,確立幾個經典角色的固定互動模式後以此建構更精彩的敘事。桑妮和查德這對歡喜冤家的互動,輔以兩個劇組世仇的設定,就讓整部劇集多了不少張力。
其中的經典劇情不少,例如某次So Random的劇組意外在他們的休息室地版鑿了一個洞通到樓下Mackenzie Falls的地盤,從此開始樓上丟垃圾樓下發噪音的生活;一集查德要拍自己的傳記電視電影,故意找真實生活中黛咪的好朋友Selena Gomez來扮演桑妮的角色,桑妮忍不住擔任顧問對她下指導棋並和查德爭辯劇本的真實性,兩個人拼命反駁Selena分析他們之間有火花的事實,最後聯手拿著大聲公把她氣走的精彩劇情,裡面的張力和各種迪士迷才懂的梗也是另外一個經典。
最讓觀眾念念不忘的,則是第二季桑妮不小心迷上敵對節目<Mackenzie Falls>鎮日偷看又不敢讓自己的劇組知道,在意劇情到衝進查德的休息室質問他怎麼不快跟心儀的女孩在一起。
Chad: How long have you felt this way?
Sonny: Just since yesterday. It hasn't been long, but it hit me like a ton of bricks.
Chad: I mean, I guess I feel the same way
Sonny: Well then do something about it.
Chad: Okay, I will.
Sonny: Great!
Chad: Sonny, will you go out with me? (cue screaming from the audience)
這個場面堪稱經典,隨後播出的第一次約會也是一波三折,除了身處敵對劇組的隊友障礙必須克服,查德的自戀和桑妮心底的競爭心也是最終分開的原因。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比前面鬥嘴吵架、互相激怒的時間少上太多,最後兩個人卻因為頒獎典禮票選獎的結果分道揚鑣。據說製作方原本預計在第三季安排兩人重新再走在一起,承諾的第三季卻始終沒有發生。
原因是在第三季開拍之前,主演黛咪便因為施用毒品過量進入了勒戒所。她同時患有憂鬱症和厭食症,離開勒戒所後曾以復原的心路歷程為主題推出新專輯<Unbroken>,卻從未回到<加油!桑妮>的劇組繼續演出。<加油!桑妮>的第三季最後以當初的虛構節目<So Random>的短劇節目製播,從此桑妮和查德的故事沒有了結局。
那張<Unbroken>也是我所擁有的唯一一張她的專輯,除了最知名的主打單曲<Skyscraper>之外我反而喜歡講述她和已故父親間心結的<For the love of a Daughter>。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小時候就和她母親離婚的父親是缺席的,卻在成為知名童星後再次上門勒索金錢及情緒。
Oh father, please father
I’d love to leave you alone but I can’t let you go
Oh father, please father
Put the bottle down for the love of a daughterDon’t you remember I’m your baby girl?
How could you push me our of your world?
Lied to your flesh and your blood
Put your hands on the ones you swore you loved
幾次進出勒戒所的痛苦經歷變成了黛咪往後音樂創作的主題,也促成了她後來錄製幾部關於自身精神疾病和酒精藥物濫用史的紀錄片。然而綜合從媒體上蒐集到的資訊,我還是認為即使這些經歷都能成為創作和倡議的內容,稱之為「養分」那是付出太多代價了,稱之為靈感則可說是樂觀,或是無知。
2018年6月21日,黛咪推出單曲<Sober>,其中的內容卻和歌名恰恰相反,是終結了六年半清醒時光的深沉黑暗。同年7月24日,她因為過度用藥被緊急送到了洛杉磯的醫院,隨後進入機構治療。
Momma, I’m so sorry, I’m not sober anymore
And daddy, please forgive me for the drinks spilled on the floor
To the ones who never left me
We’ve been down this road before
I’m so sorry, I’m not sober anymore
我想這首歌會如此令人印象深刻,是因為其中包含著處在低谷的人可能會有的悲傷和絕望,也揭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現實: 復原之路絕不好走,而這是只有實際體會過的人才能夠知道的。走一步退兩步,復原的路太長沒有盡頭,而當走了回頭路後最挫折的當然是當事人本身,辜負了他人也辜負了自己。每一次的回頭,粉碎的信心和自尊只會讓轉身更加困難。
I’m sorry to my future love
For the man that left my bed
For making love the way I saved for you inside my head
And I’m sorry for the fans I lost
Who watched me fall again
I wanna be a role model
But I’m only human
最終繼續在深淵裡打滾的哭喊已經不求好起來,只是不斷重複著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如果我最後只能這樣了呢? 我並不是故意的,我又回來了,也許最終能夠祈求的只有心愛之人的接納了。
I’m sorry that I’m here again
I promise I’ll get help
It wasn’t my intention
I’m sorry to myself
<加油!桑妮>開播至今已逾十年,重複觀看過往的搞笑片段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黛咪在拍攝此劇的當下便已受那些折磨她多年的夢魘所苦了吧? 劇中那個滿懷希望來到LA追逐夢想的桑妮,最終會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嗎?都說迪士尼故事穿滿包裝得七彩繽紛的糖衣,但有時還真希望現實真能像電視劇情一樣能有美好的結局。
可惜的是,就連電視的結局也不一定是美好的。黛咪的音樂才華在<加油!桑妮>以幾首插曲呈現,系列的最後一首<What to Do>便是桑妮獻給前男友查德的歌曲,在第二季的最後一集播出,講述了面對明明有才華卻常被外界的小事絆住的他,自己內心的不知所措。
但查德始終沒有聽到這首歌曲。兩個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幕是在電視台裡不小心撞見,查德說: 聽說妳前幾天晚上表演的很好。
桑妮說: 對阿。
查德: 可惜我沒有去現場聽到。
桑妮: 也許這樣比較好。
簡單交換幾句後,兩個人慣性的回覆以往吵架鬥嘴時慣用的語句,只不過少了點玩鬧的憤怒和隨意,多了些小心翼翼,接著兩人便各自往不同方向走去。
離開了劇組演員的生命還在繼續,他們還有後續的十年二十年可以改變或重複自己的人生,是幸也是不幸;同樣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對於離不開故事的角色而言,這已經是他們的一生。
這就是娛樂王國、童話故事的美化專家、粉紅夢幻泡泡的量產輸出王者迪士尼給我們的,桑妮跟查德的最終結局。